红烛滴泪,烧灼着我十年寒窗的梦。我叫沈清辞,大周开国以来,最年轻的状元郎。
琼林宴上,圣上金口玉言,将他最疼爱的掌上明珠——长乐公主,许给了我。满朝文武,
谁不艳羡。他们说我沈清辞,是真正的一步登天,鱼跃龙门。可只有我自己知道,
我十年拼搏,不是为了这泼天的富贵,而是为了一个人。一个在我记忆里,永远梳着双丫髻,
笑起来有两个浅浅梨涡的女孩,月儿。十年前,家乡匪乱,我们失散。
我只记得她被一个穿着锦衣的女人抱上马车,那女人说,会带她去京城,过好日子。
我便也来了京城。我以为,等我有了功名,有了地位,就能在这偌大的京城里,将她寻回。
状元及第,迎娶公主。这已是我能走到的最高处。此刻,我穿着大红的喜服,
坐在金丝楠木的床沿,手心里全是汗。门外,是公主的贴身宫女在通报:“驸马爷,
公主殿下沐浴完毕,这就过来了。”我深吸一口气,努力平复着擂鼓般的心跳。
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。我抬起头。进来的,是两个人。为首的,自然是我的妻,长乐公主。
她褪去了繁复的宫装,只着一袭绯色寝衣,乌发如瀑,肤白胜雪。那张名动京城的脸上,
带着一丝慵懒而玩味的笑意,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物什。而在她身后,落后半步的地方,
站着一个身着玄色软甲,身姿挺拔如松的女子。她束着高高的马尾,眉眼冷冽,
腰间佩着一柄狭长的横刀。那张脸,明明是女子的清秀,
却偏偏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肃杀之气。我的目光,在触及她脸庞的瞬间,凝固了。
时间,仿佛在这一刻,被冻结成了琥珀。我脑中“嗡”的一声,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,
只剩下我自己疯狂的心跳。那张脸……纵使十年未见,纵使褪去了所有的青涩与稚嫩,
纵使被冰霜与冷漠层层包裹……我也绝不会认错。“月儿?”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,
那两个字,轻得像一声叹息,却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。那女子闻声,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。
她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,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,但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。
她没有看我,而是微微垂下了头,声音冷得像冰:“驸马爷,奴婢凌月。”凌月?
不……不可能!“你……”我猛地站起身,想要冲过去,想要抓住她的肩膀,
想看清她眼底深处,是否还藏着十年前的那个小女孩。可我刚迈出一步,
一个身影便懒洋洋地挡在了我的面前。是长乐公主。她不知何时走到了我们中间,
正好隔断了我的视线。她仰着脸,笑吟吟地看着我,那双漂亮的凤眼里,
闪烁着一种我看不懂的光。像是猫捉到老鼠时的戏谑,
又像是猎人欣赏猎物垂死挣扎时的愉悦。“驸马,别急啊。”她的声音又软又糯,
像裹了蜜的糖,可每一个字,都带着冰冷的钩子。“你们的故事,本宫……可全都知道。
”2“你们的故事,本宫……可全都知道。”这句话,像一道惊雷,在我脑中炸开。
我怔怔地看着长乐公主,看着她脸上那抹越发深邃的笑意,一股寒气,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。
她知道。她什么都知道!这不是巧合!月儿……不,凌月会出现在这里,成为她的贴身侍卫,
这一切,都不是巧合!“殿下……您这是什么意思?”我的声音干涩无比,
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。长乐公主没有回答我,只是侧过身,
对着依旧垂首而立的凌月,用一种近乎宠溺的语气说道:“凌月,抬起头来,
让驸马爷好好瞧瞧。”凌月的身体又是一僵。她缓缓地抬起头,
那张让我魂牵梦绕了十年的脸上,此刻没有丝毫表情。她看着我,
眼神陌生得像在看一个街边的路人。“驸马爷。”她又重复了一遍,
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训练出来的、属于下属的恭敬。这声“驸马爷”,像一把刀,
狠狠地捅进了我的心脏。“不……你不是凌月,你是月儿,对不对?”我失控地向前一步,
几乎是祈求地看着她,“你不记得我了吗?我是清辞哥哥啊!十年前,在杏花村,
我们……”“够了。”清冷的两个字,打断了我的话。说这两个字的,不是公主,而是凌月。
她直视着我,那双曾经清澈如溪水的眸子,此刻却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。“驸马爷,
您认错人了。”她一字一顿地说道,“奴婢自幼在京城长大,从未去过什么杏花村。
奴婢的命,是公主殿下救的。此生此世,奴婢只为殿下一人效忠。
”“哈哈哈……”长乐公主突然笑了起来,笑声清脆悦耳,在这死寂的寝殿里,
却显得格外刺耳。她走到凌月身边,伸出纤细的手臂,亲昵地揽住了凌月的肩膀,那姿态,
既像是在安抚一只宠物,又像是在宣示自己的所有权。“驸马,你瞧,本宫的凌月,
就是这么忠心。”她歪着头看我,笑意盈盈,
“至于你说的那个‘月儿’嘛……”她故意拉长了语调,欣赏着我脸上血色褪尽的模样,
才慢悠悠地开了口。“十年前,本宫随母后去行宫避暑,路上遇到一伙流寇。
本宫的侍卫解决了那些匪徒,却在一个破旧的草棚里,发现了一个快要饿死的小丫头。
”我的呼吸,骤然停止。“那小丫头,又脏又臭,浑身是伤,
只会哭着喊一个叫‘清辞哥哥’的人。”长乐公主的指尖,轻轻划过凌月紧绷的脸颊,
眼神里带着一丝迷醉,“本宫看她可怜,便带了回来。只是她受了惊吓,烧了一场,
过去的事,就都忘得差不多了。”“不过,忘了也好。”公主的笑容变得有些诡异,
“忘了那些泥泞的过去,才能被本宫,塑造成如今这般,最锋利、最听话的模样,不是吗?
”轰!我的世界,在这一刻,彻底崩塌了。我用十年血汗铺就的登天之路,
我用无数个日夜的思念编织的美好幻梦,在长乐公主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里,被撕得粉碎。
我所以为的失散,是她一手策划的“拯救”。我所以为的遗忘,是她精心打造的“塑造”。
我所以为的重逢,是她赏赐给我的一场……残忍的戏剧。我看着她,看着那个笑得天真烂漫,
却仿佛魔鬼般的公主。又看着她怀里,那个神情冰冷,仿佛失去了灵魂的人偶。
一股巨大的、难以言喻的屈辱和愤怒,像是岩浆一样,从我的胸腔里喷涌而出。“为什么?
”我死死地盯着长公乐主,牙齿咬得咯咯作响,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?
”长乐公主脸上的笑容,终于淡了一些。她看着我,那眼神,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。
“为什么?”她轻轻地重复了一遍,然后伸出另一只手,用冰冷的指尖,点了点我的心口。
“因为,本宫喜欢啊。”“本宫喜欢看你们重逢时,你这副欣喜若狂,
又瞬间坠入地狱的模样。”“更喜欢……”她凑到我耳边,用只有我们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,
轻声说道,“看你们两个,我一个都想要的,东西,最后……都只能属于我。
”3长乐公主说完那句诛心之言,便松开了凌月,径直走向了内殿的梳妆台。她坐下来,
拿起一把白玉梳子,对着菱花镜,慢条斯理地梳理着自己如云的长发。
仿佛刚才那场撕裂我灵魂的风暴,对她而言,不过是一场无足轻重的前菜。而我,和凌月,
就这么僵在原地。一个,是信念崩塌、摇摇欲坠的傀儡。另一个,
是灵魂被囚、沉默不语的木偶。“凌月。”公主的声音从镜子里传来,平静无波,
“你先退下吧,在门外守着,本宫和驸马爷,有些体己话要说。”“是,殿下。
”凌月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,躬身行礼,然后转身,一步步地退出了寝殿。她的背影,
挺拔依旧,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孤寂。随着殿门被轻轻合上,这偌大的空间里,
便只剩下了我和长乐公主。以及,那摇曳的、仿佛在嘲笑着我的,一对龙凤喜烛。“过来。
”公主放下玉梳,对我招了招手。我没有动。我的双脚,像是被钉在了地上。我所有的力气,
都用来压制那即将喷薄而出的恨意与杀意。“沈清辞。”公主的声音,冷了下来,
“别忘了你的身份。你是本宫的驸马,是君,是臣。你想抗旨吗?”君臣二字,像两座大山,
狠狠地压在了我的脊梁上。是啊,她是公主,是君。我是状元,是驸马,但终究,是个臣。
我攥紧了拳头,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,用疼痛来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。我一步一步,
挪到了她的身后。镜子里,映出我们两人的身影。男的俊朗,女的娇美,一身红衣,
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可此刻,在我看来,却无比的讽刺。“你是不是,很恨我?
”公主看着镜子里的我,轻声问道。我没有回答。“恨就对了。”她笑了,那笑容,
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妖异,“你越恨,本宫就越高兴。你以为你中了状元,
就能主宰自己的命运,就能寻回你的青梅竹马?天真。”她转过身,抬起头,仰视着我。
那双凤眸里,第一次,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情绪。那不是玩味,不是戏谑,
而是一种……极其复杂的,混杂着嫉妒、占有、甚至是一丝羡慕的……火焰。“沈清辞,
你记住。在这个皇宫里,甚至在这整个大周,只有本宫,能决定别人的命运。
”她的声音压得很低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包括你的,也包括……凌月的。
”“她不是你的月儿了。她是本宫的刀,本宫的盾,本宫的影子。本宫让她活,她就活。
本宫让她死,她就得死。”“而你,”她伸出手,冰冷的指腹,缓缓抚过我的脸颊,那触感,
像一条毒蛇在爬行,“你是本宫的驸马。本宫的脸面,本宫的……新玩具。”“所以,
收起你那可怜的愤怒和不甘。学会,取悦我。”她的手指,停在了我的嘴唇上,微微用力。
“否则,本宮不高兴了,说不定,就会折断我最心爱的玩具,或者,弄坏我最锋利的刀。
”赤裸裸的威胁。她用凌月的命,来威胁我。我浑身一震,眼中的血色,瞬间褪得一干二净。
是啊,我有什么资格去恨,去反抗?我十年寒窗,换来的功名,在这绝对的皇权面前,
脆弱得就像一张纸。而月儿……凌月的命,就捏在她的手里。我看着她,
看着她那张绝美的、却比蛇蝎还要恶毒的脸。我缓缓地,缓缓地,闭上了眼睛。再睁开时,
所有的情绪,都已被我埋葬在了心底最深处。我对着她,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“臣……遵命。”那一夜,红烛燃尽。我成了全天下最让人羡慕的男人。也成了,
这座华美宫殿里,最卑微的囚徒。我躺在冰冷的龙凤床上,身边,
是那个掌控着我一切的女人。我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、淡淡的馨香。我的脑海里,
却一遍又一遍地,回响着她在我耳边说的那句话。“看你们两个,我一个都想要的,东西,
最后……都只能属于我。”原来,从始至终,我不是她的夫君,凌月也不是她的情敌。
我们两个,都只是她……想要一起占有的,战利品。44驸马府的生活,
开始得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。外面的人,都说我沈清辞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。尚了公主,
官拜驸马都尉,虽无实权,却享尽尊荣。府邸是圣上亲赐,金碧辉煌;用度是内务府专供,
穷尽奢华。可只有我自己知道,这座金丝笼里,连空气都是冷的。长乐公主,
是一个极懂得如何折磨人心的恶魔。她白日里,会带着我,出入各种文人雅士的集会。
她会挽着我的手臂,用一种足以让所有男人都嫉妒的、温柔崇拜的眼神看着我,
听我与那些大儒名士谈经论道。她把我捧得很高,让我成为京城里,
人人称颂的“神仙眷侣”的男主角。可一回到府里,她就会立刻换上另一副面孔。
她会把我叫到书房,让我亲手研磨,然后,欣赏她批阅那些,
本该由我这个状元郎才有资格接触的机密奏折。她用这种方式,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,
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。而凌月,就像一个真正的影子,时刻跟在她的身后。
公主似乎很享受我们三个人之间的这种诡异的平衡。她从不避讳,在我面前,
表现出对凌月的亲昵。
她会亲手为凌月擦拭佩刀上的血迹——那是凌月为她清除了某些障碍后留下的。
她会在我为她讲解析义时,突然打断我,转头去问凌月,今日的马场,哪匹新到的西域宝马,
更合她的心意。她甚至,会在家宴上,亲自为凌月布菜,那份恩宠,连我这个正牌的驸马,
都未曾有过。而我,和凌月,就像两只被她用无形的线拴着的木偶。我尝试过,不止一次地,
想要和凌月单独说上几句话。有一次,我趁着公主午睡,在后花园的走廊上,
“偶遇”了正在巡视的凌月。“月儿……”我叫住她,声音里带着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。
她停下脚步,转过身,依旧是那副冰冷的面孔。“驸马爷,有何吩咐?
”“我们……我们能谈谈吗?”我看着她,几乎是在哀求,“就几句话。”她沉默了片刻,
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,似乎闪过一丝挣扎。但最终,她还是摇了摇头。“奴婢职责在身,
不能与外男私下交谈。请驸马爷,自重。”说完,她便转身离去,没有丝毫留恋。
就在她转身的瞬间,我看到不远处的假山后面,一个属于公主的、贴身侍女的身影,
一闪而过。我瞬间明白了。这里,没有死角。我们的一举一动,都在公主的监视之下。
从那以后,我便放弃了这种愚蠢的、徒劳的尝试。我开始扮演一个,公主所希望我扮演的,
完美驸马的角色。我温文尔雅,学识渊博,对她百依百顺,在人前,给她挣足了面子。
在人后,我沉默寡言,安分守己,成了她书房里,最没有威胁的摆设。我的顺从,
似乎让公主很满意。她脸上的笑容,多了几分真实,对我的管制,也似乎放松了一些。
她开始允许我,出入宫中的藏书阁,阅读那些不对外臣开放的典籍。那是我在这座牢笼里,
唯一的,可以呼吸的地方。我一头扎进了书海里。我不再去想凌月,
不再去想那些让我心碎的过往。我用知识,来麻痹我的神经,来武装我的大脑。我读史,
读兵法,读权谋之术。我像一块干涸的海绵,疯狂地吸收着,这个世界上,
最顶级的智慧与谋略。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。或许,我只是不甘心。不甘心,就这样,
当一辈子,被人玩弄于股掌之的的玩具。5日子,就在这种诡异的平静中,一日日地流淌。
转眼,已是深秋。我渐渐习惯了驸马府的生活,也渐渐摸透了长乐公主的脾性。
她就像一只慵懒而高贵的波斯猫。心情好的时候,会允许你抚摸她的皮毛,
甚至会用头蹭蹭你的手心。可一旦有什么让她不顺心,她便会立刻亮出最锋利的爪子。
她喜欢掌控一切,喜欢看所有人都按照她设定好的剧本行事。而我,和凌月,
就是她这出戏里,最重要的两个演员。我时常会想,凌月在想什么?她真的,
忘记了过去的一切吗?还是说,她只是将所有的记忆,都埋藏在了心底,用一层厚厚的冰,
将自己封存了起来?我找不到答案。她看我的眼神,永远是那么的疏离,那么的……平静。
仿佛,我与她之间那十年的青梅竹马,真的只是一场,被她遗忘在了角落里的,陈年旧梦。
有一次,我病了。秋日风寒,我偶感不适,在床上躺了两天。那两天,
长乐公主倒是表现出了一个妻子应有的关切。她传了太医,亲自看着我喝药,甚至,
还斥退了下人,要亲手为我擦拭身体。我受宠若惊,连忙推辞。她却按住我,笑了。“驸马,
你我乃是夫妻,何必如此见外?”她的动作很温柔,但她的眼神,却依旧带着那种,
洞悉一切的锐利。我知道,她不是在关心我。她是在,试探我。试探我的病,是真是假。
试探我的顺从,是否发自内心。而我,只能配合着她,演好这场“夫妻情深”的戏码。
就在她为我擦拭额头的时候,凌月从外面走了进来,手里端着一碗刚煎好的汤药。
她的脚步很轻,但我还是第一时间,就察觉到了。我下意识地,朝她的方向,看了一眼。
只一眼。我们的目光,在空中,交汇了不到半秒。在那半秒里,
我分明从她那双冰冷的眸子里,看到了一丝……一闪而过的,担忧。
虽然那丝情绪很快就被她掩饰了过去,但我还是捕捉到了。我的心,在那一瞬间,
像是被什么东西,狠狠地撞了一下。她没有忘。她没有完全忘记。在她那颗被冰封的心里,
依旧,为我留了一个小小的角落。这个发现,像一粒火种,落入了我早已死寂的心田,瞬间,
燃起了燎原之火。原来,我不是一个人。在这座巨大的,名为“公主府”的牢笼里,
我们两个,依旧,是彼此唯一的同类。长乐公主,
显然也注意到了我们之间那短暂的眼神交流。她喂我喝药的动作,微微一顿。随即,
她又恢复了那副温柔的模样,用汤匙,将药汁,一勺一勺地,送进我的嘴里。“驸马,
要快点好起来啊。”她柔声说道,“再过几日,就是父皇的万寿节。到时候,
宫中会有一场大宴,你可不能缺席。”我点了点头,将那碗苦涩的汤药,尽数咽下。
我没有看到,在我喝药的时候,长乐公主的眼底,闪过了一抹,冰冷而阴鸷的寒光。
她看着我,又看了一眼,站在不远处,垂手而立的凌月。那眼神,像是在看两件,
都出现了些许裂痕的,心爱的瓷器。她似乎在思考,是该将这裂痕,小心翼翼地修补起来,
还是……干脆,将它们,彻底敲碎。66万寿节,如期而至。我的病,
也“恰到好处”地痊愈了。那一日,整个皇宫,都沉浸在一片喜庆祥和的气氛之中。
宫灯高挂,鼓乐齐鸣。我随着长乐公主,一同入宫赴宴。这是我成为驸马之后,
第一次参加如此盛大的宫宴。宴会上,皇亲国戚,文武百官,齐聚一堂。我坐在公主身边,
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,或羡慕,或嫉妒,或探究的目光。长乐公主,无疑是这场宴会中,
最耀眼的存在。她作为圣上最宠爱的女儿,座位仅次于皇后与太子。她的一颦一笑,
都能引来无数关注。而我,作为她的陪衬,也跟着沾了不少光。宴会进行到一半,太子,
也就是长乐公主一母同胞的兄长,端着酒杯,走了过来。太子李承乾,
是一个看起来很温和的年轻人。但他眉宇间,却总带着一股,挥之不去的郁色。“长乐,
妹夫。”他举起酒杯,对我们笑了笑,“我敬你们一杯。”“皇兄客气了。
”长乐公主也笑着举杯。我自然也跟着,一饮而尽。“妹夫的才学,我早有耳闻。前几日,
父皇还对我夸赞,说你呈上去的那篇《固边策》,深得他心啊。”太子看着我,
眼神里带着几分欣赏。我心中一动。那篇《固邊策》,
是我在藏书阁读了半个月的兵法典籍后,写出来的心得。我本是写着自娱,
却被长乐公主看到,拿去呈给了圣上。没想到,竟得了圣心。“太子殿下谬赞了,
臣愧不敢当。”我连忙谦逊道。“诶,不必自谦。”太子摆了摆手,“我大周,
就需要妹夫这样的栋梁之才。不瞒你说,我最近,也正为一事烦忧,不知妹夫,
可否为我解惑?”我心中警铃大作。我知道,这绝不是简单的请教。皇家的宴会,
从来都不是吃饭喝酒那么简单。这里,是看不见硝烟的战场。尤其,是关于太子的。
朝堂之上,谁人不知,太子李承乾,虽是嫡长子,但位置,却坐得并不安稳。三皇子李承佑,
骁勇善战,手握兵权,在军中威望极高,一直对太子之位,虎视眈眈。
太子此刻向我“请教”,名为解惑,实为,拉拢。他想把我,拉到他的阵营里。我下意识地,
看了一眼身边的长乐公主。她的脸上,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,仿佛没有听出太子话里的深意。
但我知道,她一定听懂了。这个局,该如何解?答应,就是得罪了三皇子。拒绝,
就是驳了太子的面子。我的大脑,飞速地运转起来。就在这时,
一直站在长乐公主身后的凌月,突然,几不可察地,向前,挪了半步。她的佩刀刀鞘,
轻轻地,碰了一下我的椅背。那触感,极其轻微。但在这一刻,却像一道闪电,
划过我的脑海。我瞬间明白了。这是凌月在提醒我。提醒我,我的身份。
我是长乐公主的驸马。我的立场,不该由我自己决定。我的立场,只能是,长乐公主的立场。
而长乐公主……她从未在任何公开场合,表露过,她支持太子,还是三皇子。她一直,
都游离在这场储君之争的边缘。所以,我最好的回答,就是,不回答。“太子殿下。
”我站起身,对着李承乾,深深一揖,“臣才疏学浅,不敢妄议国事。殿下乃国之储君,
深谋远虑,臣愚钝,怕是会扰了殿下的圣听。”我将姿态,放到了最低。
既没有接受他的拉拢,也没有直接拒绝,而是用“才疏学浅”和“不敢妄议”这两个理由,
将问题,又推了回去。太子脸上的笑容,僵了一下。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又看了一眼,
面色如常的长乐公主。最终,他哈哈一笑,打破了这短暂的尴尬。“是本宫唐突了。
妹夫说得是,国事,还需从长计议。”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,便转身离去了。
一场无形的风波,似乎就此平息。我缓缓坐下,后背,却已是一片冰凉。我能感觉到,
长乐公主的目光,在我的脸上,停留了很久。那目光里,带着一丝审视,
一丝……我看不懂的,复杂情绪。而我,却在想另一件事。刚才,凌月为什么要提醒我?
是出于,她作为侍卫的职责?还是……她不希望我,卷入这场,足以将人吞得尸骨无存的,
皇权斗争?77万寿节的宫宴,最终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结束了。回府的马车上,
我与长乐公主,一路无话。车厢里的气氛,有些沉闷。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,也不知道,
我刚才在宴会上的那番应对,是否让她满意。直到马车驶入驸马府,
她都没有再和我说一句话。这让我心里,有些七上八下。我宁愿她像以前一样,
对我冷嘲热讽,或者用那种戏谑的眼神看着我。这种沉默,反而让我感到一种,
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。回到寝殿,她挥退了所有下人,包括凌月。然后,她亲自,
为我宽衣。她的动作,依旧是那么的轻柔,那么的……体贴。“今天在宴会上,
皇兄和你说的话,你怎么看?”她一边为我解着腰带,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。我的心,
猛地提了起来。来了。她终究,还是要问的。“回殿下,臣以为,太子殿下,是在试探。
”我斟酌着词句,小心翼翼地回答。“哦?试探什么?”“试探殿下您,也试探臣。
”我垂着眼,不敢看她,“试探我们,是否,会成为他的助力。”“那你觉得,本宫,
该不该成为他的助力?”她抬起眼,看着我,嘴角,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。
这是一个陷阱。一个比太子在宴会上的提问,还要凶险百倍的陷阱。我说该,她会问我,
为何要将她绑上太子的战车。我说不该,她会问我,是否觉得三皇子更胜一筹。
无论我怎么回答,都是错。我的大脑,在这一刻,运转到了极致。我想起了,
凌月那轻轻一碰。想起了,长乐公主,一直以来的,那种置身事外的态度。一个念头,
在我脑中,逐渐清晰。她不是不想选。她是在等。等一个,最合适的时机。等一个,
能让她利益最大化的,契机。“殿下。”我抬起头,迎上她的目光,第一次,没有躲闪,
丁香猫
纯牛油锅底
人间白首
奶油慕斯
桃汁幺幺
裁三寸月光
狂想先生
涵卿
大六
丰年